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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若直到失去,才知曾经拥有,却已无法珍惜。“老头子,你闻闻,这屋子被你弄得多难闻!”老太太走到里屋,看着正抽得津津有味的老头儿,用手拂去眼前的烟雾,说道。老头儿没有多说话,轻声叹了口气,拿着烟灰缸,拄着根拐杖慢悠悠得走到大门口,将烟灰往水泥路旁的泥里一洒,放在窗台边。吃力得慢慢坐在门口竹子做的椅子上,又眯着眼睛抽了起来。
老头儿似乎在回忆。腿好的时候,他最起码还能骑骑自行车儿,也能到女儿女婿那里走动走动。腿好的那些个年头,他确实也经常去。记得最后一次骑自行车是去女儿那帮忙造房子,那个年头,只要家里有个地儿,房子全自己盖的。在屋顶上,不知怎么的脚突然出奇的疼,后来就没好过。
老头回忆着很久以前。老头儿的家,原本是和儿子一起的,那一排房子连在一起,屋子内部都是连通的。门若是敞开着,两个孙子和一个外孙女可在一间间屋子里来回追逐,颇有生气。也总算是三代同堂,家也和乐。
不过老俩口照顾起一群泼皮真是不容易。吃个饭也不安生,外孙女喜欢把豆腐乳搅碎了放粥里。用筷子倒腾一阵,她说这是“掏浆糊”,说的有模有样的,孙子们也开始学着,后来淘成这样的粥,味道很重,谁都吃不下。好不容易吃完饭,三个小家伙又开始闹,轮流站楼梯口唱着不成调的歌儿。不过看着生龙活虎的小家伙们,老头嘴角扬着笑容。
卧室在楼上,晚上孩子们闹着不睡,老头儿就气势汹汹得说:“你们再不给我乖乖睡,我棍棒伺候!”于是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根棍子作势要打的样子,几个孩子才肯听话。
“孩子,苹果皮可有营养呢!”一边说一边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外孙女。
后来,孙子大了,自己要有个房间,于是儿子把老俩口的卧室改成孙子的卧室,老俩口就住到原来的厨房去了。原本厨房还算大,不过把锅灶移一移,设个隔板,再放两张床,这屋子就满满当当了。说来,对于孙子外孙女们,倒也没想过为什么老俩口分着睡,不过虽然分着睡,感情也倒好,基本上吵不起来。老俩口的床也是古色古香的,床一年四季都装着帐子,床架上还刻着镂空的花纹儿,两张床当中就是扇小窗。虽说这屋子小吧,总算两个老人互相陪着,也算温馨。
也就是在这期间,腿坏了。打那开始,老头儿形成了个习惯。虽然腿脚不便,他也不乐意闲着。于是每天早上天不亮,就爬起来撑着根拐杖,一瘸一拐的,沿着小路走上十来分钟,到最近的集市喝碗豆浆,吃个油条。再拎着一袋子的馒头豆浆一瘸一拐的回来,分给三个小娃。
马上要上小学了,外孙女却不愿意住下去了,吵着嚷着要回家。也只能随了孩子的愿。
女儿一家三口来玩儿的时候。女婿总爱溜出去搓麻将。老头儿却有意思了,女婿出去的整个下午都在那儿叨叨:“瞧瞧,这小伙子,来了就出去玩儿,看我不好好训训他。”
老太太却在一旁帮着说好话:“你就省省吧,人家难得来一回,你就让人家高兴高兴!”
若不是女婿是他半个儿子,他岂能管这闲事儿?不过老太婆出面说话,他也不多说什么,只是这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僵硬。
后来听说一桩喜事儿,老头儿这儿能轮到拆迁。于是乡亲父老们都各自出动了,无非是扩建以及装修,希望能整个好价钱。儿子便开始动手造洋房了,修完后能有两百多个平米,上下两层外加阁楼。儿子给老头儿在马路对面的河岸边修了个容身的小屋子,三间房,客厅、厨房、卧室。儿子一家往亲戚那儿住了,完工后便搬回了宽敞的新房子。
不过,老俩口没住进去。
外孙女初中到这儿来读。初一过来,几家人便考虑着女孩怎么住的问题。后来小女孩儿还是选了和俩老人挤在河岸边的小屋子里。
每天早上六点多,老头儿如往常,提着早点回来给三个孩子,一路走着吃着去学校。儿子给外甥女添置了个小书桌,晚上仨孩子做完功课,还是这么打打闹闹。这情景就像好几年前一样。
不过,女孩子大了,中看不中留。也不是别的意思,外孙女一直吵着回家,才刚住没两个星期,就开始想家了。后来也就不常来住了,再后来听说买了辆自行车自己每天上学放学个把钟头的来回奔。
外孙女回去了,老头儿少了些乐趣,兴许也是少了些烦恼。当初不知道为什么外孙女不满意,还特地扩了个两平米的小洗手间,花了翻功夫。最后也留不住这孩子。就像当初,老头子不愿搬进宽敞的大房子。家,还是自己的好吧。
老头子在门口抽着烟,这十几年的回忆就像这烟雾一样飘渺。烟雾随往事一样慢慢散开。不知道老头儿片刻发呆的时候,是不是想着当年的英姿飒爽呢?
孩子们也都上了高中了。也不见着常打闹了,兴许两个男孩子当中缺个姑娘家,比起来也更没什么意思了吧。老头儿也就这些日子能稍微轻松些了,只是被老太太有时候数落着。前面大半辈子,忙完了儿子女儿,忙孙子外孙女,是够忙活的。
后来老头儿又病了。老头儿的儿子女儿成家之后,好像他医院去的更频繁了。每回住院,外孙女给父母带过来的时候,好像在车上还没睡醒的样子。不过外孙女对着病床上的人儿,好像不知道怎么说话似的,孩子对医院,总是有丝恐惧的。
这回住院,外孙女照旧也是来了,也没说什么话。
外孙女回去的当天,老头儿病情恶化,急需转院,在路上,终于还是撑不住了。
老头儿都没有撑到拆迁搬进新房的那天,就匆匆得走了。
一家人送别老头儿的遗体,在那个大洋房里,再到车上坐在遗体旁边,外孙女只在旁边默默得守着。两个孙子却已经哭得稀里哗啦。
直到要临别的时候,在殡仪馆的大厅,那背景音乐太凄凉,外孙女终于忍不住泪水。
后记:他爱生命里和他有关的每一个人。他的爱人,他从不试图和爱人吵架;他的儿子女儿,他愿意为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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